我长在河南许昌一个没落了的读书家庭,祖父是解放前的私塾先生,据街坊老爷爷、老奶奶讲他种的地里,草比庄稼长得好,四祖父读过黄埔军校二期。
小时候离我家不远是个废品收购部,儿时贪玩,常到收购部与大爷儿、大叔耍赖皮,他们也常逗我开心。那里有很多收来的玩艺儿(我们那个时代没玩具,我把废旧好看的东西当玩具)、铜像、古铜钱等,我很好奇的拿着玩,祖父知道后说那些有的是古董,咱可不能玩,别人家都向外扔或当废品卖,给逮着可了不得!现在想来很是可惜,它们几乎都回炉给“大炼”钢铁了。
记得那时祖父很瘦,捻着他那山羊胡子,满口之乎者也,讲起孔老夫子没完没了,起初我很不爱听,后来越听越上瘾。
我很早就知道了“孔、孟、老、庄”这些老夫子。柳宗元、李白、杜甫等是我在手挨板子后记住的!“梁山好汉”祖父从来不提,父亲告诉我后,我向他提及,他却说可不能学,他们是“反贼”。我的街坊大爷儿们(有做官的、当教师的、务农的等等不等)常常有人跟我讲起,他们小时候不会背书,被我祖父打得手肿多时,跪着不能吃饭,谁也不能求情的事。
在祖父的“高压”下,我知道了许多许多我的小伙伴们不知道的事。那时写毛笔字,是我少不了的一门功课。春节到了,街坊邻居、叔父大爷儿等许多家庭找我写春联,小伙伴们看到后很是羡慕,我觉得既苦又乐,苦的是天冷冻手,乐的自当不必提了。
画山水画是从八十年代初开始的,启蒙老师是许昌赵福祥。那时新华书店发行《陆俨少山水画刍议》我从中知道了“十分工夫,四分读书,三分写字,三分画画。”同时,我从同学那里借到了一本,由王伯敏先生编写的,三十二开本《黄宾虹话语录》受益匪浅。李可染先生的山水画我也非常喜欢,1989年我的小女儿出生,给她取了个小名刘然(染)。是年李可染先生去世,以此怀念。《石涛话语录》也是我的钟爱。
九十年代以后我结识了许多喜欢古玩的朋友,他们只要有好的玩艺儿,大都会让我看一看,行话叫长眼,其实说白了就是长长见识,增加一点鉴赏方面的知识。材质有金、银、铜、铅、玉、竹、木、漆、石、陶不等。我上手拿、触摸,零距离感受了什么是甲骨文;青铜器及青铜器上的纹饰(有铸造、镌刻、镶锉、填彩等)、文字(有铸造、镌刻、镶锉);汉代铅质地券上的文字(镌刻);秦汉竹简、木简上的文字(书写);汉代陶器上的彩绘(绘制)及明以前各个时代的陶器;战国彩绘铜镜(立粉及描绘相结合)及清代以前各个时代的铜镜,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战国、秦汉、唐及六朝的铜镜铸造工艺和纹饰、文字;秦汉画像砖(模压)、画像石(镌刻);秦汉瓦当、秦汉古玺铜印、秦汉封泥、秦汉玉印及玉璧、玉璜、各种玉器、明清书画等;真是贫儿暴富,大饱眼福,让我铭心受“艺”。 朋友处有一个(应该是一对,但只有一个)汉代墓柱,柱子上面有一胡人佣,头特别大,(眉毛、眼睛、胡子等栩栩如生!)几乎占去整个佣的一多半,小身子、小胳膊、小腿…...特别夸张,特别的美,我第一眼看上去惊呆了!脱口而出“毕加索差矣!!”
青铜器上的红斑(内有金属闪光点)、兰、绿锈;彩绘陶器、漆器等器皿上的色彩既刺激又质朴醇厚;古玉器盘摩后是那么温润且具君子风度。
什么是神秘、尊贵、生动、刺激、夸张、含蓄、温蕴、精细、醇厚、粗放、博大等等都能在中原古代文明中找到。
许昌乃三国时期魏国古都。历史上有过很多名人,我等为画人,仅举吴道子、钟繇想必大家都知道!漯河是我第二故乡,是《说文解字》的作者许慎故里,那里有春秋战国时七国诸侯盛大集会地——召(念shao)陵;标志着三国归晋的禅让碑也称上尊号碑(俗称三绝碑)屹立在繁城古镇;旁有秦代李斯故里上蔡(古蔡国)。。中原到处是古遗址,到处是古文化,中原沃土,黄河文明滋养着我。
我买的第一部8开本《四王画集》191页,天津人们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1992年9月第1版,第1次印刷。之后《四僧画集》、《元四家画集》、《五代北宋画集》、《龚贤画集》、《石涛书画全集 上下卷》、《陆俨少画集》等等8开本巨型画册相继搬回家中,心摹手追,逐一临习。
1995年的夏天我到上海,上海西泠印社社长顾锡洪先生带我去拜访了著名的美术评论家、画家、篆刻家、书法家、鉴定家——上海画院副院长韩天衡先生(我是在文革刚刚过后知道的)。韩先生平易近人的态度和学者风范及高尚的人品一下子吸引了我,当年我拜先生为师。老师的“传统万岁,出新是万岁加一岁。”多年来我一直在引用,是我追求艺术的座右铭。他的《感恩批评》一文读后,更令人肃然起敬。
卢禹舜这个名字我80年代就知道(85新潮他非常突出),此后,我一直在关注他。2006年11月龙瑞、陈玉圃、张复兴、何家安同庚联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卢禹舜先生主持开幕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并在适当的时候给他打了个招呼,他的微笑和挥手的举止让我至今难忘。在这以前,我早就听许多朋友讲他为人厚道,艺品、人品俱佳。2007年我荣幸到他的工作室学习,成了他的学生,真是缘分。由于师生关系我和他接触多了起来,更贴近地了解他的为人、为学和处世态度。不贴近他,你无法理解“景仰、尊敬”这四个字的含义!
卢老师的《八荒通神——山水精神研究》一书,宏篇巨论,读后让人耳目一新。
……
读书、写字、好古、访友、拜师、画画这才是我自己,是真我。西柏坡写生,卢老师在我和几个同学面前说:“牧青画画很执着”我傻笑未答。怎么说呐!从那儿说起呢!二三十年来,无论生活压力多大,我自始至今从未放弃过!在追求艺术上我步履蹒跚、满身伤痛,一路走来,心情却很是舒畅。读书、写字、画画永远是我难以割舍的情结。
2007年11月于北京
来源:人民网-书画收藏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