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2011春拍,庆云堂集藏中国书画重要作品将推出日藏本《祝允明草书杜甫秋兴八首卷》。此卷为祝允明五十七岁所书,笔力雄强,气脉流畅,功力浑厚。引首为明代陈鎏所题“枝山草书”,后附晚明嘉兴名士洪邦基、高松声、释智舷题跋,以及日本长尾甲题跋,近代罗振玉题签。此卷笔法精严,神采超然,风格鲜明,鉴藏脉络清晰,为重要的祝允明草书珍迹。
本件《祝允明草书秋兴八首卷》,系祝允明于正德丙子(1516年)五十七岁,任广东兴宁县令期间在广州官舍所书。纸本,纵29.7厘米,横长877厘米。现为日本私人收藏。
据查该作品最早出版记录为民国九年(1920)上海有正书局石印第六版,后又有武汉市古籍书店(1987年)和古吴轩出版社(1998年)再版,此二家所用技术虽为较先进的胶印,但均据有正书局石印本翻印。
据笔者所知,祝允明草书《杜甫秋兴八首卷》至少有五件:
一、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本;
二、启功先生题跋本;
三、美国安思远(即罗伯特·H·埃尔斯沃思)藏本(残存祝书末二首,文征明补齐前六首);
四、台湾汪荣祖先生藏本;
五、本件日藏本
其中故宫本与启跋本及本卷均署款为“正德丙子秋日……书于广州官舍”。落款稍有不同:故宫本与启跋本均署“枝山老人祝允明”,本卷则署为“枝山祝允明”,此三卷的风格面目显然是一致的,这应当与他书于同一时期有关。安氏藏本的落款“枝山允明”与祝允明正德庚辰(1520年)所作草书《自书诗卷》的落款写法完全一致,可推知安氏藏本比上述三种书写年代约晚三、四年。因此,安氏藏本与上述三种在风格面目上也稍稍不同。祝允明草书变化多端,故时隔三、四年所书相同内容的手迹面目稍有变化也是十分正常和容易理解的。
祝允明(1460——1526)字希哲,号枝山,苏州人。系明代中叶大书法家、吴门书派的领军人物。他书艺高超,风格多样,尤以草书变幻莫测不可端倪而为世所重。启功先生于1976年曾跋《祝枝山草书杜诗秋兴八首》(即前述“启跋本”),起首便确认:“右明祝允明希哲草书杜诗《秋兴八首》真迹一卷。”并接着跋云“祝书在明中叶声名藉甚,盖其时华亭二沈之风始衰,吴门书派继起,祝氏适当其会,遂有明代第一之目。至于今,已近五百年矣,其得失盖有可得而言者?祝书学其外祖徐有贞、外舅李应祯,作小楷摹翻刻《黄庭经》、《乐毅论》等,用笔误以倔僵为古朴,似连而断,功力未免虚抛。行书全似徐、李,结字用笔,心乏主宰,虽亦临古,鲜见销融。又喜作草书,纵横挥斥,当时人未见旭素之迹,遂以颠醉许之。所期虽过,而祝氏于草书究似曾见黄山谷墨迹者。故其各体中,应推草书为最……”由此可见,启功先生对祝氏的小楷和行书略有微词,而对其草书是最为推许的。在这篇跋文的后半段还透露出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他说:“曾见坊间影印草书《秋兴》一卷,乃同一年书于广州官舍者,又见草书《秋兴》卷,残存二首,文征明补书六首。其草书用笔皆与此卷无异。知其所书《秋兴》甚多,殆如王献之写《洛神赋》,人间合有数本者。当时半卷,文氏犹珍重补全,今此完璧,宁不更堪什袭也!因临一通,订其讹笔,并志于真迹之后。”这里所称“坊间影印草书《秋兴》一卷”,从时间上推断,当即上海有正书局所出版的以日藏本为底本的石印本。后面所称“残存二首”者,即美国安思远藏本。以启功先生的识见,对此二卷,其中包括石印的本卷均未提出疑问,笔者觉得应该是可信赖的。
事实上,有助于确认本卷为真迹无疑的还有以下几件重要的题跋可资依据:
一、此卷引首为明代吴门书家陈鎏所题“枝山草书”四个大字,陈鎏生于1508年,其青年时期正是祝枝山晚归故里,如日中天之时,故陈鎏对祝枝山晚年法书应该是十分熟悉的。因此,经由陈鎏的题字确认,是最为过硬的证据之一。
二、本卷后尾纸上有三位明代人的题跋,分别为洪邦基、高松声和释智舷。此三人均为晚明嘉兴名士,晚明时期嘉兴士人收藏之风极盛,又与苏州邻近,故对苏州大书家祝枝山之书风亦当熟悉。藏者与然向三位知交出所藏祝书《秋兴》卷请求题跋时,三位名士众口一词地对本卷大加赞赏。这里兹节录三名士的题跋:
洪邦基于万历四十六年跋云:“国朝书法希哲先生第一。此卷酒后神来,尤淋漓得意。其耳后风生、鼻头火出光景可想也。乃结构合法,无一笔散缓。置之长史素师帙中,几莫能辨……苇如大师亦叹赏不容口云。”
高松声接着跋云:“希哲草书至《月赋》止矣。今观此卷笔走龙蛇,足称合璧。与然先生得宝而有之日,展玩于明窗净几间,亦人生大快事也。”
释智舷又跋云:“观此卷即东坡所谓怒龙喷浪,奇鬼搏人是已。前辈鉴定祝书为国朝之冠,岂虚语哉?”
以上三人距祝枝山谢世不远,所见祝氏草书决不会在少数,故这些题跋也可视为认定其为真迹的重要依据之一。
最后接纸上还有日本长尾甲于1933年增加一段题跋,加上此卷原盒及盒盖内侧有近代罗振玉亲笔署签:“祝京兆草书杜诗”,这些也可为真迹的认定增加些许砝码,尽管它们没有上述四位明代名士的引首和题跋来得重要。
传祝枝山外孙吴应卯学祝草书颇能乱真。从目前所发现的具吴应卯本款的天津博物馆所藏《为初阳先生草书卷》来看,本卷所呈现的祝氏草书风格面目即吴应卯所本,此种风格受到古今鉴赏家极高的评价,具有无穷的艺术魅力。 由于吴应卯学力天赋所限,无法真正达到祝允明的高度,徒具形似。如若将本卷与吴作仔细对比,便会发现这极其明显的差别。有人以为祝允明晚年此类风格作品多为吴应卯所伪,未免牵强。
最后归纳一下本卷法书的艺术特色。展开此卷,首先映入眼帘的标题“秋兴八首”四字显示出祝氏雄强的笔力和豪迈的气概,尤其是第一个“秋”字的浓墨重笔着纸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正如孙过庭所谓“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由此而引发的豪兴大有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纵览此卷整篇纵横挥洒无不如意,细观字形又都能随地赋形,结构近乎完美,难觅不适之处。字与字之间气脉畅达,或连绵不绝,或笔断意连,收放自如,跌宕多姿;行与行之间宽窄适中,似密还疏,整篇之中不时夹杂行书字形,抑或因疏密的分布需要而为之。整篇书写下笔果断,充满信心,笔笔送到,字字着实,因而呈现出潇洒而不飘忽,流畅而不轻滑的艺术效果。在其飞扬的神采下,蕴藏着浑厚的功力,这正是吴应卯所无法企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