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楚系文字,是指上起春秋初期下至战国末期的楚地文字。包括由楚人书写、铸刻的楚国文字;被楚所灭之国在其被灭以后所书写、铸刻的文字;受楚文化影响较深的周边小国的文字。其载体有铜器、兵器、货币、玺印、陶器、漆器、木器、简牍和缣帛等。从其出土批次和数量看,楚系文字无疑是战国文字之冠。
楚文化集中了中华文化的许多精华。就楚系文字(书法)而言,其字态有时意象活泼浪漫,结体捉摸不定,透出一种狂放自由之象,笔随意至,运笔已能熟练运用抑扬顿挫转折等笔法,藏锋露锋均有法度之妙。有时温和优雅,姿态雍容华贵,初具古隶意味,有些楚字使人感受到一种娴静中有爆发力的动感。楚简方面,其字由于受长条竹简所限,字形无法向左右拓展,故主要向上下伸展,字形常常是左斜上纵,有时也作扁形处理,楚人用楚笔书写出了大量丰富而熠熠生辉的楚简文字。从美学角度而言,这一个个虽独立却有行气、字不连却意气风发、神采贯之的楚字,或雄强古拙,或优雅娴静,耐人寻味。有些带隶意的字,虽不如东汉的隶书成熟,但其拙中见秀,巧中见拙的韵味,鬼斧神工、凝脂美玉般的神态,反而是成熟隶书所缺少的。有些楚字虽是篆书,却依然活泼自然,昂首伸脚。结体或方或圆,或长或扁,或大或小,全在不经意中,楚人远在晋人之前已具有了逸笔草草的神韵。历史渊源与风尚习俗积成的下意识这个神灵,加上积极浪漫主义的创作情感,楚人由此获得了书法风格上永恒的独创性,成为一种自觉而独立的楚人书法艺术风格。所有这些,都将对当代乃至今后书法艺术创作起到启发和裨益作用。
随着秦统一六国,实行书同文、焚书坑儒,楚国等六国文字渐渐废弃、失传。近百年来不断出土的大量楚系文字,对于从事篆书、篆刻、古隶创作者来说,显得尤为重要。应当说,这是魏晋至清中期各代书家所不具备的宝贵资源,也是当代书家应该感到庆幸的。但也存在着楚系文字考古成果与书法篆刻创作之间“两张皮”的现象。也就是说,楚系文字资源当代书法篆刻创作借鉴的还不够(近几年有增加的苗头)。
基于此,笔者于十余年前开始关注楚系文字,尽个人微薄之力广搜博览,进行大量艰苦细致的梳理、对照、甄别和订正,在已出土2千余个单字基础上,依照“六书”和偏旁部首造字规则,研究出一些未见之楚文字,经与新出土楚文字进行比较绝大多数是准确的,对少数有误的字加以纠正,从中找到其结字规律。同时,在自己的篆书、篆刻创作中,力所能及地加以应用。实践使我们认识到:楚系文字有着其它系文字、书体无法替代的地位和作用,楚系文字的研究及其艺术创作,也是大有可为、大有潜力、大有前景的。
当前的书法篆刻创作,已开始逐步向追求高境界审美意趣的方面发展。以篆书篆刻创作为主的书家,开始摆脱秦小篆的刻板与柔弱,进而开始从个性张扬、古拙朴茂的春秋战国乃至商周时期古文字中汲取营养,不断丰富创作形式和意趣,使书坛面貌为之一新,不时涌现出专擅的书家。虽然楚系文字出土批次多、数量大,但首先是其可用单字较少,一首诗,乃至一幅对联,常常很难凑齐去书写;二是其与西周和秦文字多有不合,认读十分困难。为克服这些困难,笔者在大量搜集、整理、临摹楚系文字的同时,还将同期其它六国文字包括各小诸侯国文字与已见楚系文字进行反复比较、论证。既可从纵向了解其发展演变轨迹,又可从横向发现其相互影响的痕迹,总结其规律性。自宋代以来的书法史,只有各书体概念内的流变,而没有产生新的书体。大量古文字资料的不断出土,将会为相对沉寂的书法注入了新的活力、带来新的发展机遇。
楚系文字的形体演化,以历史的眼光分析,如同其它六国文字一样,也是殷周文字形体演化的继续。殷周文字形体演变的某些规律,诸如简化、繁化、异化等,在楚系文字形体演化规律中也得到充分体现,而且由于地域的差别,这类变化表现得更为突出。楚系文字与秦小篆相比有以下特点:(1)、与小篆相同,如:祀、社等;(2)、与小篆相近,如:祭、祖等;(3)、结构不同,音义一致,二者互为异体,如:旌、旗等;(4)、结构相同,记录的音义不同,如:含、吟、今等;(5)、楚文字已分化,小篆未分化,几个楚字相当于小篆的一个,如:尝、令等;(6)、楚文字未分化,小篆已分化,如:小、少,问、闻,听、声、圣等;(7)、楚用假借,小篆已代之以形声,如:胃、谓等。
楚文字因时代、地域、书写个体的不同,每个字会有许多不同程度差异的变体。文字尚未定形,多一笔少一划较为随意。以上这些,都是在研究、利用楚系文字方面,必须加以重视的。随着新的楚系文字资料的逐渐公布和新的考古发现,新的楚系文字研究成果的不断面世,楚文字在书法篆刻方面的研究应用必将发挥更大的作用,体现出更大的艺术价值。
(原刊在2005年一期《十方书道》2006年12月《书法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