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教我如何不想他》是我国最早的艺术歌曲之一，歌曲自身潜藏了许多内在的艺术品质，自诞生起就深受人民群众的喜爱，成为音乐会上常选的曲目，全面了解这首歌曲的艺术性和思想性便于歌者准确把握。
关 键 词：艺术歌曲 教我如何不想他 艺术性 思想性
由刘半农作词（1891—1934）、赵元任作曲（1892—1982）的艺术歌曲《教我如何不想他》，是我国最早的艺术歌曲之一，歌曲自身潜藏了许多内在的艺术品质，自诞生起就深受人民群众的喜爱，成为音乐会上常选的艺术歌曲之一，全面了解这首歌曲的艺术性和思想性便于歌者准确把握，唱出各自的水平和修养。
一、艺术性
1.歌曲技法的高超性
1920年2月，刘半农去欧洲留学，远离故土的诗人日夜思念祖国。9月，诗人写下了这首《教我如何不想她》的诗歌。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啊！微风吹动了我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月光恋爱着海洋，海洋恋爱着月光。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教我如何不想她？水面落花慢慢流，水底鱼儿慢慢游。啊！燕子你说些什么话？教我如何不想她？枯树在冷风里摇，野火在暮色中烧。啊！西天还有些儿残霞，教我如何不想她？著名语言学家、作曲家赵元任于1926年作曲，1928年发表。在我国音乐界产生了很大的反响，也确立了词曲作者在音乐界的崇高地位。
“赵元任对艺术歌曲创作的种种探索超出了他的同时代人，对于艺术歌曲的民族化，他的确起到了蓝荜开山之功。”[1]在这首歌曲里赵元任先生既借鉴了西洋作曲技法，又把主调建立在五声音阶基础上，每一段都回旋般的点题唱出“教我如何不想她”，又加入了变化的京剧西皮原板过门的音调，旋律文雅流畅、平静中透出激情，由于五声音阶的运用，作品不仅没有丝毫嫁接之嫌，却处处凸现出浓郁的民族风味。既把诗词中蕴藏的韵味谐美表现得淋漓尽致，还给歌曲赋予了无限遐想的魅力。四段歌词在旋律行进中采用分节变奏的形式，使乐段结构更富有凝练深沉之感。前三段的末乐句相同，第三段中间转调了，到第四段中间又转回来了，只有第四段的末乐句由于情绪发展的需要，在音调上稍作变化，但是节奏型是相同的。段与段之间用同样的乐句作为间奏，加强了全曲的统一性。通过曲调和调性变化发展，使音乐显得丰富多彩，感情表达层次分明。中间还把“燕子你说些什么话”处理成朗诵调，使作品又多了几分典雅，全曲的调性布局处理巧妙，始终围绕着民族调性的特性进行发展，在当时是颇为大胆新颖的独特创造。
2.伴奏类型的独特性
目前我们见到的艺术歌曲的伴奏类型基本上都是以钢琴的形式出现的，无论织体的繁简、速度的快慢、色彩的浓淡都与演唱相得益彰、并驾齐驱。赵元任先生一生写有100多首歌曲，但在编配《教我如何不想她》这首歌曲的伴奏手法上独具匠心，创造性地运用了“乐器之王”钢琴伴奏和“乐器皇后”小提琴协奏相结合的形式，带有明显的对比复调因素。钢琴与小提琴伴奏之间形成复调旋律进行，一唱一和，由于小提琴的音色明亮、柔美，具有人声般如泣如诉的功效，可牵引、烘托着演唱者把思念之情娓娓道来，于是器乐与人声三位一体，共同编织出美妙的和声效果。
3.歌曲意境的深邃性
歌曲的歌词极为优雅，采用了拟人、回文、对偶、比喻、象征等多种修饰手法，用四季景物的更迭变化来抒发相思之情，给文中的每一个景物都赋予了无限生命力。以微云、微风的轻拂引发柔情的思念，借月光与海洋的亘古依存触动沉潜的情感，用无言的落花、悠闲的鱼儿、呢喃的燕语慰藉内心的孤寂，以枯树、野火、残霞的萧索自拟凄楚的处境。
四段歌词自成篇章又相互关联，以四季分明变化为线条，在钢琴简洁明晰的伴奏和小提琴悠扬缥缈的协奏穿梭声中，人声犹如一支精美的画笔，用不同色彩变化显现出四季的轮廓，勾勒出一幅宁静深远的中国写意画。加之间奏中都用相同的音素且略有变化，把意境深邃的画卷有机地连在一起，浑然天成。不用听人声歌唱，单单是听着旋律去朗诵，就可以感触到丹青高手给我们描绘出的那幅别致优美的画卷。当我们聆听歌声而感受到的那种珠联璧合、相互辉映的艺术效果时，会情不自禁地思绪万千，遐想无限。
4.演唱修养的高雅性
因为词曲作者都是我国著名的语言学家，都曾留洋过发达国家，都有“金家、银家，不如自己的穷家”的强烈思乡情结。作为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又有很深的艺术修养和文化涵养，其所表达的思乡情绪是非常深沉、细腻的。有些艺术歌曲，只要歌唱者唱功深厚，糅入情感就能驾驭歌曲了。而演唱这首歌曲，仅有声音和情感还是不够的，该歌曲歌词格调非常高雅，意境深邃，声音的色彩变化必须跟随四季不同的描绘，自然而然地过渡好心境的变化。尤其是该曲中间有很长的间奏，间奏中的情绪还要连贯，对表演又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演唱者必须把握好段与段之间的艺术处理，把思念的情绪层层推进地引入到最深处。
歌曲从前到后尽管没有过高的音，但音域颇为宽广，演唱者必须规规矩矩地用声音来描绘意境，倘若其中哪个音唱得过大、过响，不仅显得没有修养，还会破坏歌曲的意境，只有不断提高艺术修养和文学修养，才能把该曲的深刻内涵表达出来。 5.演唱形式的宽泛性
歌曲自诞生以来各种声部都有演唱过该曲的记录，还编配有无伴奏合唱等各种合唱的形式，而且都能达到很好的艺术效果。从首唱者我国著名男低音歌唱家斯义桂到男高音歌唱家戴玉强、男中音歌唱家杨洪基，中国台湾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声乐教育家范宇文，女中音歌唱家关牧村等都有唱片出版，苏州著名合唱团体“艺声歌咏团”专门演唱一些“五四”以来的进步歌曲，如《旗正飘飘》《教我如何不想她》。[2]特别是我国著名男低音歌唱家斯义桂先生首先演唱后，经百代唱片公司灌制成唱片推出，后又有“胜利”“大中华”两家唱片公司再制成唱片流行甚广。目前该曲还被译为多种外文，被中外著名歌唱家和合唱团诠释、演绎，并搬到不同舞台上，尽情展现该
歌曲所潜藏的艺术魅力。
二、思想性
1.艺术歌曲起步晚、起点高
尽管我国自“五四运动”之后才出现艺术歌曲，比欧洲国家舒伯特、舒曼、勃拉姆斯等艺术歌曲泰斗们成熟时期的作品相比，晚了100年的历史，然而，具有语言天赋的赵元任先生，在灵活巧妙的运用西洋作曲技巧过程中，又充分发挥了自己对诗歌独特的感受能力，当他为《教我如何不想她》这首诗歌谱曲时，便把交叉学科的能力呈现在字里行间，用简洁的手法获得了出奇的艺术效果。他借鉴了西洋的作曲方法而又摆脱了它的束缚，既恰当地运用了变化音，又糅入了中国典型的五声调性，在诗与歌之间建立均匀的关系，而且创造性地加入了小提琴协奏，把和声伴奏提高到与诗歌相互辉映的地位。
歌曲的旋律整体朴素流畅，和声别致，转调自然，各段体之间既脉络分明又衔接紧凑。在自然音体系和声基础上变化音的恰当运用很自然的就把意境带入肃杀的秋冬；钢琴伴奏风格简练清新，流动感强。整个音乐通过瞬间的遐想流淌于乐谱间，把感受到的一切都化为音乐形象，在描景的基础上反衬出人物的心理活动，既有与大自然的和谐相处又有对亲情、爱情、祖国深厚爱恋的渴望，带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对后世的作曲家们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对以后艺术歌曲的创作起到了灯塔指南作用，歌曲被各级各类音乐院校收录在教材中，并广为传唱，是我国艺术歌曲长河中一首不朽的扛鼎之作。
2.用艺术手段延续“五四”精神
《教我如何不想她》中的“她”字的使用是刘半农先生的一大贡献。古汉语中的第三人称大多是没有区分的，都是“他”来笼统地指代“he,she,it”，20世纪初，白话文兴起，加之翻译作品增多，第三人称代词使用频繁，很不方便。刘半农先生提出用“她”来作为女性的第三人称代词，在文化界引起了强烈反响。当时，正在英国伦敦大学深造的他，得知国内的辩论情况，就写了一篇《她字问题》，发表在上海《时事新报·学灯》上。还写了一首饶有趣味的歌词《教我如何不想她》以推广白话文。而同样作为国学大师的赵元任先生马上意识到这首诗的学术价值和历史地位，并欣然为其谱上优美的旋律。由于他才博识广、艺术修养深厚，在词曲结合方面，很注意歌词声调、语调等音韵的特点，使旋律与歌唱恰当配合共同塑造音乐形象，刻画意境，用这种绝配合作的艺术形式来宣传推广白话文。歌曲完成于1926年，表明作者仍有继续弘扬“五·四”精神的意念。
当刘半农先生因染上回归热病去世时，赵元任先生获悉挚友病逝的噩耗，悲痛不已，为追悼会撰挽联写道：“十载唱双簧，无词今后难成曲；数人弱一个，教我如何不想他。”
3.引导追求个性解放的潮流
《教我如何不想她》潜藏着无限深厚的思情、思乡、思国之爱。说“思情”，则是因为远在异国他乡的刘半农同样思念和自己患难与共的恩爱妻子朱惠，《教我如何不想她》除了思念祖国，还有思念妻子的因素。而赵先生和杨步伟也是一对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沐浴着幸福美满的情爱生活的赵先生当然也推己及人，把这首歌曲谱写成优美动听，传情达爱，为当时青年人最爱的浪漫歌曲。作品中的“她”既蕴藏有思念爱情、爱人、友情的因素，更可以当成是思念家乡、祖国等非常广泛的理解。总之它反映了“五·四”时代的青年在挣脱封建礼教的束缚、追求个性解放的潮流中，对执着而纯正的爱情的热情歌唱。
赵元任以优美隽永的音乐，通过对春夏秋冬各种自然景色富于诗情画意的描写，引人入胜地表现了情思萦绕的青年独自徘徊咏唱的动人情景，给歌词插上了腾飞的翅膀。尽管后来赵元任把“她”改成“他”，并非是未经考虑的不经意之举，而是要给人以更多的想象空间。正如他在1981年回国访问时所说，这首歌中的“他”，不仅是指当时刘半农表达的想念祖国，也不仅仅是指所思慕的情侣，“而是代表一切心爱的他、她、它”。“他”，使这首歌具有更深广的音乐美学价值。我们在演唱这首歌时所得到的审美体验不正是如此吗？[3]
参考文献：
[1]朱峰玉《中国艺术歌曲的民族化》《艺术教育》2006年第1期
[2]沈剑霞《从“吴侬合唱团”想起》《苏州杂志》1999年第3期
[3]李岚清《关于歌曲〈教我如何不想他〉的“他”》《新华日报》2005年11月2日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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