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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应”南京·成都2008青和当代艺术展前言(作者:漆澜)

 南京、成都和我们

  一

  感谢这个偶然但又可以说是必然的因缘,我们在这里聚会——没有外在话语的干扰,南京和成都在这里相遇。对于我们自身,这可以说是一个感受历史的仪式,而对于这个时代,这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现实文化生存的求证。这种情景已经在我潜意识里重复了千百次,尽管这个聚会今天真实地发生在我的眼前,但我仍觉恍然如梦。仰望这两个伟大的城市、两座雄伟的历史丰碑,我感到骄傲,但脚下发虚——面对这两个地理名词并置在一起的那一刻,我有乐于做任何事情的冲动,但浩浩无涯的历史云烟让我找不到行动的方向,想做,但不知道怎么做,想说,但不知道怎么说,这就是我此刻的真实感觉。

  

  我没有特殊的现代整合策略,并且,也一直反感那种地域文化之间逢场作戏的虚假调情。城市之间,她们就是她们自己,她们相互审视,绝不暗通款曲,她们之间应保持着矜持甚至警惕的距离——独特的美质在两面镜子之间辉映,折射出令人眩晕的七彩光焰,让人迷醉。增进了解、加强互动、实现对流……我已经厌倦了这些虚衍套路的词汇,因为宏大的规律和正确的原则在艺术个性面前显得罗嗦、多余——规则是骑手笨重的安全帽,那是为需要安全保证的人而设定的,但不适合敏感而深刻的南京,更不适合乐观而素喜冒险的成都。

  南京、成都,“吴蜀风流自古同”——我暂时顾不上我身边这二十多位朋友了,暂时顾及不上并不是因为忽视,而是因为我在南京和成都面前也同样顾及不了我自己。我现在说话,是因为这个展览需要一个用这种方式来说话的人。如果我的表达无法触及这两个城市的灵魂深处,我只能尽力把我对她们的真诚和敬畏表达出来。让我姑且做这样的假设:你们就是我,我就是你们。南京,无法入眠的敏感;成都,毫无睡意的亢奋,此刻的我兼而有之——在这样的夜里,成都是享乐主义者的天堂,而南京是历史主义者梦游的乐园。有人说,成都是你到达就不想离开的地方,但我离开了:离开四川去南京,背井离乡,却带着寻找故乡一般的似箭归心。南京是文人的精神故园,是文人到达就如回家的地方,可我因为她而逃亡。对于艺术家来说,在两个极限之间是最大的自由。而要确认这两个极限,你必须别无选择地、被动地承受着双重压力,在两个极限之间沉重地往返,于是,自由在压力之下才凸现出了真正的意义。我赞成何工先生的话,“艺术的自由有时必须是用逃跑的方式换得来的”,虽不情愿而又不得已,其所需要的勇气和承受的压力丝毫不亚于坚守。就这样,我从四川逃跑到了南京,又从南京逃跑到了上海,满心依恋而又决然。

  或许我的经历仅仅是一种巧合。但看看今天这一拨子朋友,不管是身处历史围城中的南京朋友,还是冲锋在现代前沿的成都同伴们,你们都一样在“逃跑”,你们同样体验着精神与现实生活的错位,你们无一不是我生活轨迹的注脚。我们都一样,“生活在别处”,在历史与现实纠葛中寻找着自己安身立命之所。“理论家可以轻易地概括一个时代,而艺术家只能在历史的缝隙中安身立命”。因此,我们惊奇地发现,在先天现代的成都,我们曾是后天的古典主义者,但在先天古典的南京,我们竟然变成后天的现代主义者。这两个城市,我们精神的故里,今天在此邂逅,彼此对视,让我们看见了伟大,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骄傲,同时,也为我们找到了解读我们自身和这个时代的参照坐标。
  二

  在南京的街头散步,经常要想起那位有历史幻想症的乔治巴顿将军。不妨跟上他的感觉,套用他的语气:“如果有人对我说,要是你生活在17世纪,你将是南京的诗人,我会不假思索甚至连表情都不会改变地回答,‘是的,我曾在17世纪生活过!’”之所以有这样的直觉,那是因为我曾深深地沉浸在南京的文人生活里,而且,我来自成都。在我看来,这两个城市是一种绝妙的对应,一种文化性格和历史宿命的对应——她们是相反者的同一。

  

  艺术家的文化性格与地域文化的关系,这是艺术考察中最微妙也最复杂的内容。我不太注重那些可以轻易归纳的“宏观原则”,而对于那些直奔主题的理解和阐释套路也缺乏兴趣。我在乎秘密,艺术需要秘密地创造,而理解更需要秘密地心领神会。把秘密隐藏起来远比把秘密抖漏出来更有美感——我不喜欢暴露狂!

  我经常问我的朋友,你们的艺术还能隐藏多少秘密?这不是想探听秘密,而是希望他们各自保留着自己的秘密。对于艺术而言,相互的了解往往意味着个性的重复甚至取消——艺术家之间需要对应,但应拒绝重叠和重复,这是我的愿望。而城市之间也同样,对应而不重叠,各自因纵向的历史深度而呈现出迥然相异的性格和独特的魅力。历史情感是纵向的深度,不是平面区间的展开,它藏在我们忽视或忘却的盲区里。我们相互知道得越多就越不知道自己的历史。同样,我们知道今天越多,而对历史就知道得越少。而今天,关于我们的这些新闻有多少能进入明天的历史?我们无法知道,这就是历史逻辑的秘密,这也是艺术必须去追问而又永远无法解决的难题。这个问题或许与物质现实无关,但却与文化生存紧密关联。天才往往游心于盲从的世界之外,孤独地发现了秘密和深刻——秘密和深刻来自纵向的历史而不是来自横向的区间。南京与成都,一个高贵的城市,一个浪漫的城市,为了不同的目的,隐藏着各自的秘密,今天相会,我宁愿把它当成一种历史情感的对应。我想追问我身边的朋友,在你们的历史情感中保留着多少秘密?

  三

  在南京,尽管你不是诗人,但南京在呼唤诗人,因此你必须是诗人!有了南京这座性灵之城为背景,你的思考可以轻易地在瞬间有了深沉的含义。如果你是历史主义者,是敏感的文人,在沉重的历史压力面前,在你感受到她高华的气质的同时,你必须承受不亚于乞丐一般的压抑感和卑贱感。在南京,我曾被阿尔多诺那句看似冷酷的断言所震惊:“在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这话正义而冷酷。但令人意外的是,苦难没有淹没南京的抒情性格,相反,饱经磨难的南京未曾改变矜持而从容的风度,她坚韧而潇洒,在充斥着人造光芒的现代世界中,其如百炼精钢般的诗性内核熠熠生辉,更加光焰夺目。

  但是,我不得不这样说。伴随现、当代话语和权力的转移,无论是放在国家意识形态之中,还是放在全球一体化的话语情景中来看,南京显得“边缘化”了。她因怀旧而对当代迟钝,因沉迷历史而不合时宜。在现代主义者看来,南京的文化性格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延续着,有敏锐细腻的触觉而无系统、理性的论述,所有零星的片段只能引发想象而不能藉以建构实践策略。这种“温和而自闭”的性格特征和片段、孤立、分割的实践方式,无法纳入于现代的整一秩序之中。如果试图以当代普遍适用的价值尺度来评判南京的当代艺术,我们将遭遇尴尬。因为这种价值尺度不仅无法与他们的艺术品质相匹配,同时,这种评判方式也将在南京的抒情性格面前显得唐突而野蛮。正是这样,在这座高贵的城市里,我没有找到容纳我卑贱的生存和放纵撒野的地方,于是被迫逃亡。
  成都,这千年开耕的沃土,常翻常新,稻香麦熟反复上演着欢乐故事,只有细心的人才会去留心锦官城外的森森古柏。那些盖碗茶盅上发酵的斑点和柴木桌面班驳的油渍——历史被快乐的人遗忘在生活的缝隙中,而青春总是与欢乐和放肆为伍,独裁般地奏鸣出这座城市的最强音。而台城的春柳,欢娱的青春承担着历史冷峻的责备和质疑。秦淮的波光艳影,只有当历史老者沉睡之后才敢偷偷地放纵,青春的光芒照不透深厚的历史阴影——这阴影是一种监视的眼神,坚固而沉重,是雕塑出来的眼神。在成都,历史和我们一样年轻——感受成都的最好方式是在这平原上飞驰,看风景被速度拉成了薄薄的七彩的轻纱,地平线飞起来,挥霍地抛洒在金色的日光中——成都是永远不长皱纹的美女,她的字典里没有“紧张”这个词,她魔术般地放松了历史,以至于我们今天还能清晰地想象五千年前的青春痘。

  

  南京,历史情绪如细菌飘荡在空气中。在这诗文儒雅的城市,你不必深究艺术的命题,但却可以感受到艺术的一切内容,不必去琢磨艺术的形态,但却能发现艺术的所有细节。南京的性格不似成都外向和张扬,她因饱经血与火的淬炼——深沉与悲怆成正比,她有如火山熔岩一般的情感,喷薄如烈火,凝固如磐石。南京会天然地教会你感受历史——历史的智慧永远在我们想象界域之外,暗示、规约着我们精神的边界,这智慧潜行、淹没在碌碌庸常之中,没有鲜艳的色彩和可人的花瓣,却有销魂沁骨的芳香,高傲而冷峻。

  成都,这被崇山峻岭包围的平原,那颜色,那形态,活脱脱就如童话的舞台。她有春天的姿色和盛夏的性格。她暴烈、火辣、妖冶,五千年来一直努力地尝试着学会温和。她夸张、挥霍,不懂得珍惜和吝啬。她乐观、洒脱,今天最重要,同时,今天得为明天许下快乐的诺言,今天的快乐就是明天快乐的理由和谶语。

  南京,这平原中的一段浅丘,她珍惜今天更珍惜记忆,昨天是今天的理由,祖母的表扬胜过情人的缠绵,花儿和彩虹留给明天去回忆。回忆是高贵的精神仪式,有了回忆,感伤和哀叹便有了光荣的含义。还有,紫金山天文台,它不高,但它的高度正如雕塑一样完美地具有了象征的力量,把遥远的星空留给圣人英雄去仰望。南京需要这种强迫、专注的仰望,聆听历史就如小提琴家的内心听觉,敏感甚至需要以斜视的残疾为代价——遗忘圣贤比刻意记住自己还更需要努力!

  今天,在这里,成都、南京,重叠在一起:欢乐的敏感,冷峻的深刻,欢乐与哀愁俱在,这或许就是解读、感受历史的全部真义。我迷醉于自由任性的成都,她如飞天野鹤,拂面香云;我心仪素养深藏的南京,她冰雪聪明,坚心自持。南京的朋友,光和色既是语言的修饰,更是精神的幻境:夜色和潜在的行动相关联,因为幽暗,所以需要绝对的凝视,甚至是需要监视,阴暗中掩藏着无尽的历史秘密,需要更具有穿透力量的眼神。情感在形态之间徘徊,视觉在明灭隐显之间流淌,那诗意的形象遥远得必须用“光年”来计算——诗人的面孔,从眉弓到鼻尖的距离,那是飞行器无法抵达的遥远!成都的朋友,像青春期的男孩、女孩,以温和的暴力示意他们单纯而热烈的爱。疯狂的修辞放纵着生辣而质朴的情绪,从不惧怕热烈的色彩灼伤了青春的眼睛,要么放肆地去窥看,要么赤裸裸地被观看,必须如此才痛快,不怕受伤或善于疗伤的人,才能找到快乐!这两个充满魔力的城市,她们结成了相反者之同一,如温暖而专制的子宫,当你朝向右面,它将你弹向左面,你做不了自己的主人——你永远是历史胚胎。而我,愿意做他们没有身份割裂的赤子,她们就是我的全部、整体,透明地重叠在一起,把我温暖地包围。

  四

  南京和成都的邂逅也是历史和当代的邂逅。

  在艺术层面,历史是为昨天寻找一个今天的位置,是昨天的行为和今天的理解的约会。历史事实是实践和选择的结果。作为物理意义,它只有一维性,真实而无法更改。但在象征、想象的世界里,它和将来时态一样具有假设和流动的性质。这个想法如果不是太武断,我想对南京的朋友说,这或许是对待历史最开放的思维。面对历史,得看你是畏惧历史的压力,还是迷恋历史的灵感——南京教会你深刻、专注,而成都将教会你敏感、放松。
  在现代情景中来看南京和成都,我同样在乎她们迥然相异的秘密,而不是那些可以整一地描述出来的公开的东西。我一直相信,整一的现代性其实并不存在。我对现代性保持这样的理解:现代性其实是对前现代的提问和超越,所强调的不是时间意义,而是具体现场中新的实践方式的展开。因此,在某一个文化区域不再“先锋”甚至沦为保守的思想和艺术样式,很可能会在另一个区域成为新的现代性标准。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不管南京的朋友还是成都的同伴,你们同样生活在别处,南京和成都不是你们的限制和前提,而是你们的背景,她们可能是你自信的理由,但绝不是你自由的前提。

  在一定意义上得承认,当代的南京仍然被怀旧的文化观念所笼罩,现代文化价值与传统艺术形态尚处于不对称状态。而我们在她的对面看到了成都,她果断地舍弃了昨天而获得了今天的自由。

  突变——历史中断——力图弥补历史的连续性,这是历史演进过程中,怀旧文化心理产生的根本原因。在被动或弱势的现实文化处境中,必然产生自我防御的心理,而在这种心理驱使之下,艺术将不再准确地作为艺术而行使其功能,而是作为一种记忆符号而发挥着精神补偿的作用。南京当代艺术具有这种历史怀旧的品质,尽管不是彻底的现代主义实践方式,但却是现代生存背景中有价值的、具有个性特质的实践方式。

  遗忘与速度成正比,现代社会的正确与速效急剧地消解了历史的深度。为了速度,那得看谁有敢于遗忘的勇气——因为遗忘过去,我们可以毫无障碍地走向任何地方,毫无障碍地去向任何时间,终将获得一种毫无牵挂,也毫无意义的单纯和快乐——我似乎在成都新生代艺术家们身上看见了这种洒脱的野性,惊讶而又充满了担心。

  对于艺术家,历史首先是一种情感的投入,它以一种反向张力为现代主义命题营造了一种紧张。我们需要这种紧张,今天与历史的紧张,地域文化之间对峙、对质的紧张——没有紧张就没有个性,没有紧张,艺术就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动力,或可以说成是“借口”。紧张的动力和“借口”在现实中或历史中放松、放大,这就是艺术象征力量的源泉。

  在成都,我更加相信这样的认识:现代性的世俗本质孕育了当代文人尤其是传统主义者自相冲突的文化人格特征。现代性是以市民社会为基础的,强调此岸、在世和俗态的归宿感。而在南京,我看见了另一面:她试图以传统审美经验调和现实矛盾,但传统文化在一个充满物质欲望的现实中分化、转移,逐渐蜕变为一种历史记忆和情感怀旧的符号——她有现代审美的冲动,而缺乏鲜明的现代主义的性格。而成都的“现代”在本质上就是心理的现代主义,即依据内在反应而建立一个内在世界,并借以体验和解释今天的外部世界。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我尊重南京,佩服成都。

  地域文化性格是宿命的,是既往历史的结果,同时也是未来的原因。南京的古典人文景观逐渐黯淡、消逝,残余的抒情态度淹没在忧郁低沉的“复调”视觉中,只有在绝对的凝视中,才能浮现出来——让我们领略到了抒情的滋味,同时,震惊地发现,我们忽略了她迟暮的、让人惊心的美。要认识真正的南京,你必须是诗人。而要认识成都,你必须具有野性、智慧和果敢。我将以怎样理性的眼光来审视这两座充满灵性的城?认识太有限,以有限拟无限,这个追问只能让我愈加感到浅薄和唐突。但我明白,在现代主义的字典里,这个世界,没有旁观者,只有幸存者。我希望,南京和成都,她们不仅仅是幸存者,更是时代的英雄!

  再次,我又想起了1986年莫文征先生编的一本诗选,这本书没有前言,第一首《当代属于我们》却写得有些前言的味道:

  “经常有人诚挚而亲切地说,

  你们正年轻,未来属于你们。

  …… ……

  我们不想,傻乎乎地等到,

  额头有了资历的巨额存折。

  眼睛成了朦胧的生物标本,

  再沾沾自喜于当什么未来诗人。

  我们只想,让——“当代英雄”,

  成为我们受之无愧的爱称。

  …… ……”

  看看吧,南京的朋友和成都的朋友们,可以用年老或者年轻的目光,自由地选择你们的历史坐标,怎么选择或许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有勇气走进并感受这两座伟大的辉煌的城市——这两座足以完整地建构出我们的精神世界和历史维度的性灵之城!

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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