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开渠,1904年出生于安徽萧县刘窑村,家中薄有田产,父亲游手好闲。出生后被母亲弃于家外,幸由祖母捡回。幼时从塾师启蒙,后入萧县高等小学读书,喜爱美术并有天赋,被美术教师王子云所器重。后考入北京美术学校,得名师李毅士、吴法鼎、王梦白、萧谦中、陈师曾等教授。
1927年夏,开渠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了,随北大教授丁西林赴沪找工作。后又转赴南京国民政府大学院担任抄写员及刻蜡版工作。大学院院长蔡元培先生,为中国现代杰出的教育家,一天早上,开渠在院子里碰到态度和善的蔡院长,便鼓足勇气提出想去法国学雕塑的请求,蔡先生沉吟了片刻说:“你的想法很好,我们国家公派去法国学习绘画的人不少,而学雕塑的还没有,有机会的话可以考虑。”
1928年4月,杭州国立艺术院成立,林风眠任院长,刘开渠为助教兼图书馆主任。开学典礼时,蔡元培亲临参加,刘开渠又向他提出去法国学习雕塑,蔡元培回答回京立刻办理。不久大学院来公函称:以“驻外著作员”的身份派往巴黎学习雕塑,月薪80元。但80元连船票都不够怎么办?蔡先生告诉说:“早给你准备好了,我给中法友谊会写信,让他们给法国邮船公司联系,在船票上打个折扣,还给你预支了两个月的薪金,这样你就可以走了。”至此,刘开渠如愿以偿地踏上向往已久的雕塑之路!
席德进是天才吗?
席德进,个性强,自信,入国立艺专前已有较好的绘画基础。慕名进林风眠画室后,林师既钟爱之又苛求之。席德进早年迷恋巴黎画派的基斯林(KigLing),受其影响至巨,而缺乏自我感受。林师对他的作品大删大改,毫不留情,使得席心中苦恼,怀疑林师不赏识他。一日,他托好友郭智革去试探林师,问:“席德进有天才没有?”林师避开没有正面回答,却说了一段话:“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花,有的是牡丹,有的是芍药,还有的是路边的一朵小黄花。问题不在于你是什么花,而是你要开放,你要尽其所能开开它!”
这话传到席的耳里,入到心里,得到启悟,尽其所能开放自己这朵花。后来席成了台湾最著名的画家之一,称为那里的“水彩画之父”。
这对师生情同父子,惺惺相惜,席曾著文称:中国的绘画史,将会这样划分:林风眠以前的绘画和林风眠以后绘画。席不幸早逝,林著文悼之:“他是这一个时代的人,在绘画上说出这一个时代的话。他不模仿抄袭也不追求时髦,他始终是老老实实做人,诚诚恳恳画画,他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沅陵的“傻子村”
杭州、北平两艺专在湘西沅陵合并,有一段相对比较安定的日子,学校开始复课。
麦放明是位毕业女生,多才多艺,师生都喜欢她。当时她已结婚成家,因依恋母校要求随校西迁,林风眠校长特别批准。到了沅陵,麦放明一家住在旧庙里。但凡没课,一些要好的同学就到她家中玩。来得最多的女生是梁树祥、张权、谢景兰;男生李毅夫、张祖武、莫桂新、赵无极。女的依序称二、三、四姐,麦为大姐。男的依序称大、二、三、四郎。当时张权与莫桂新,谢景兰与赵无极正在恋爱,许多悄悄话,张、谢都是要和大姐麦讲的。这群志同道合,意气相投的年轻人,自称“傻子”,在庙门上贴着“傻子村”三字,以表白不屑追逐名利的清高。大家非常珍惜这难得的平静,都抓紧时间画画、练声。麦两岁的卷发女儿,成为大家的模特,四郎赵无极给她画过许多速写。有一天,麦和赵心血来潮,用油画颜料在“傻子村”的一扇木门上临摹了一幅拉斐尔的《圣母升天图》。当时生活艰苦,姐妹们便买了当地的白底蓝花土布做旗袍,别有风味,引领时尚。平时伙食清淡,麦的公婆烧的牛肉很为“傻子”喜爱,后成为著名音乐家的张权去世前还怀念当年的烧牛肉。
麦放明命运坎坷,未展才华。上世纪80年代写了几封信给世界大画家四郎赵无极叙旧,情真意切,终都未寄出。
化装晚会
艺专的化装晚会,可能是老师从法国带来的节目。每逢校庆等节日,常常举行,变化多端,长盛不衰。早年的化装晚会,多出现西洋人物,如圣诞老人、卖花姑娘、福尔摩斯等。有一次晚会开始了,遍寻林风眠校长未得,最后发现坐在角落,默不作声的法国老太太就是林校长。后来的化装晚会,民族和时代气息越来越浓厚,村姑、船夫、流浪汉、伤兵老爷,甚至希特勒也堂而皇之走进晚会。
化装晚会后来立下规矩,必须人人化装才能入场。门口站着两个女生,扮成“活无常”,身披白纱帐,手持滚筒,如遇未化装想入场的人,滚你一脸黑油墨没商量。潘天寿校长是个方方正正的人,大概也不会化装也不屑化装,笑眯眯地走来,两无常女毫不客气地滚得他满脸黑墨,弄得潘先生十分尴尬,还好他的得意门生刘伯骏在场,忙去端了一脸盆水把他洗干净。
刘仁慧之死
刘仁慧,江西人,生前同学这样评论她:“静、朴、勤、洁四个条件,包涵在她的生活和作品中,她靠着丰富的刻苦的基础,无论工艺、建筑、舞台、广告都能达到雅、精、美的境界。她是图案系突出的女杰!”
1939年,学校流亡到昆明,住在一所中学里,因陋就简辟了一个浴室。这天,刘仁慧的恋人雷震,毕业了并找到工作,她很高兴,想去送送他,一大早就去洗澡。谁知临时拉起的电线像一根绳子,裸露着的刘仁慧去挂衣服,突然触电,扑倒在地。等同学发现她已气绝。流亡师生,触景生情,都很悲伤,尤其她的未婚夫雷震哭得死去活来。送葬的队伍长长的,雷震捧着骨灰盒,女同学举着刘仁慧的油画遗像,草草葬在昆明郊外。
刘仁慧的弟弟叫刘仁勇,后来成为著名的诗人,笔名公刘。姐弟情深,上世纪50年代,公刘到昆明找姐姐的墓,遍寻未得。
世界上最奇妙的毕业生纪念册
后来在台湾故宫博物院任副院长的李霖灿在一篇文章中写道:“西湖艺专真可谓人才济济,举一个小例就更明白:民国二十七年时光,我们到了潇湘深处的辰州(沅陵),即是道家金鼎炼丹朱砂的出产地,也是盛传有赶尸奇事的神秘所在。那一年,我们一班要毕业,但是抗战一起,照相底片奇缺,价格贵不用说,而且不好买也无处买。好啦,艺专同学急中生智说这种事有何难哉?我们不是都练过素描和画像吗?何不牛刀小试一展所长。
于是说做就做,不论老师学生,大家就交互画起像来,最后一汇集,用石印印出了世界上最奇妙的毕业生纪念册,有用毛笔的,也有用钢笔的,有漫画式的,有现实派和超现实派的,还有把人画成剪影式的,更有人被画成石膏像式的……总之,你想到或梦中都没有想到的,在这本同学录中应有尽有,而且还惟妙惟肖,各得其神情,应称为艺术纪念册中的一项佳作。世界同学录中应该有独特的地位,各大图书馆应当各自珍藏一册以供阅览。不是非常之时,非常之人,非常之事,岂能有此奇书之问世?”
该册封面宋体铅印《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二十七年毕业同学纪念册》共录入毕业班主科教员像7帧,毕业同学像33帧(共37名)。兹选用画像几帧,以飨读者。